编者按：2015年11月21日，《“观复雅集东方墨语学术研究”第二回：钱塘探潮 古色今香》在浙江杭州“钱塘第一井”艺王府举行。七位新锐水墨画家来自中韩两国，研究生阶段分别师从清华美院、中央美院当今国画界的学院派名家名师，他们既有中国著名美术学院的多年艺术薰陶，又试图走出学院教育的围墙，承上启下、展现新貌。继首聚姑苏，本次相聚历史名城、文化名城、历代书画重镇杭州，以他们各自的绘画实践和艺术主张。共同研讨如“南宋四家”、徐渭、陈洪绶和近现代任伯年、吴昌硕、黄宾虹、潘天寿及林风眠、吴冠中那样，从中西经典美术史资源中去寻找当今水墨画创作变化的契机，尽心探索暗合时代审美走向并能代表东方艺术水平的中国水墨语言。古色今香，各美其美，美美与共。

　　“观复雅集——新锐水墨画家东方墨语创研会”，成立于2015年5月9日，是一个自发形成的当代中国新锐水墨画家学术团体，由从事水墨画创作、研究各方面的中韩两国青年画家和批评家自愿结社而成，这批青年画家约1975到1985年出生，毕业于中国著名美术院校，致力于中国画艺术本体研究、实践，为优秀的年轻画家寻找同路人。他们以真诚的生活态度、生命态度、艺术态度、审美态度、文化态度，共同研讨艺术家和艺术未来发展方向的“东方墨语”。兼容并包，殊途同归。

　　主    题：如何像伫立钱塘潮头的前辈诸大家那样，在时代艺术转型期去寻找当下水墨创作的潮与源，寻找到创作蜕变的“第一口井”!

　　地    点：杭州“钱塘第一井” (浙江省杭州市清河坊大井巷22号，南宋御街旁)艺王府

　　学术嘉宾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史论系主任、世界艺术史研究所副所长陈岸瑛，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、中华美学学会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刘悦笛(中国“生活美学”倡导者)

　　策 展 人：鲁 纬

　　观复雅集成员：何先球、刘心泉、尹鹏、严基享(韩国)、陈思渊、周文学、金娟我(韩国)

　　主 持 人：鲁 纬

　　独家网络合作媒体：雅昌艺术网

刘悦笛: 回归“生活美学”的中国水墨要讲方言

　　刘悦笛：进入新世纪，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，“中国水墨”的价值何在?“水墨中国”究竟如何新创?以何走出“返本开新”之路?我想从“绘画语言”、“绘画精神”、“绘画生活”与“绘画地域”四个方面，来讲一讲自己的体会。在这次“东方墨语”展上，就感受到了水墨新力量的一种希望，水墨在本土要延承下去，就要寄希望于新一代的“水墨人”。

　　在2011年，在欧洲出版我所主编的《当代中国艺术激进策略》英文书，书名叫Subversive Strategie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Art，其中我提出一个引起关注与争议的观点：当代中国艺术的发展历程是从“去中国性”到“再中国性”，如今则期待一种“新的中国性”的呈现。近期，美国理论家大卫·布鲁贝克(David Brubaker)在2015年德国Springer出版的新书里面，也在扩展我的这种“再中国性”的观点，并认为这种观点给了他新书以“结构与方向”。众所周知，自“八五新潮”之后，当代中国艺术曾经一味地走“西化”之路，追求西方的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，我们曾经失去了自己的“身份认同”。到了90年代，我们其实有一段“黄金十年”，如今中国在国际上得到广泛承认的艺术家，几乎都在那十年奠定了基本的风格。那是一个有政治压强存在而市场尚未介入的时代，面对政治有反抗，面对市场无诱惑，但却未形成普遍的“中国性”意识。可就在当今，“中国性”又回来了，“再中国性”已经成为必然，而中国水墨在其中一定会扮演核心的角色。

　　先说“绘画语言”。水墨就是一种语言，表达了画家不同言说的方式，而且是东方绘画的独特表达方式。水墨是汉语文化圈所特有的，不仅源于中国，还波及日韩。这次展览，也是在寻求中国水墨的新道路。其实，就连美国艺术史家詹姆斯·埃尔金斯(James Elkins)也认定，中国水墨画的首要特征在于“用墨”，“技巧”也是定义中国水墨画的关键，尽管我并不完全赞同这种“材料本体论”的观点。就在一年多前，在纽约大都会“水墨大展”(INK ART)的研讨会上，在现场深感西方人仅仅把水墨当成“用”的东西，而非本体。这就是所谓“西体中用”，整个的“体”是西方的，水墨只是手法而已抑或干瘪的符号。当下许多艺术家并没有把水墨的“符号性”，与其内在的“精神性”与“境界性”结合起来。如呈现境界与精神，恐怕还要回到中国的笔墨呈现，从“形相”、“意蕴”到“意境”皆如此。这八位艺术家呈现了中国未来水墨的一些新方式，这很值得肯定。

　　再说“绘画精神”。文人水墨的气质其实是“内向”的。为什么在杭州做展览?宋人林升写小朝廷有诗云：“山外青山楼外楼，西湖歌舞几时休。暖风熏得游人醉，直把杭州当汴州。”在华夏文明史上，宋代最重要的文化转向就是所谓“向内转”——从盛唐的博大开放走向南宋的内敛收合。北宋善画山，纪念碑式的山，南宋善画水，曲曲流水、半角一边，此乃文人内在心灵的转向过程。南宋形成中国高峰式的“素朴主义”美学传统，也没有了北宋那种纵横捭阖大山大壑，倒更接近于“极少主义”的趣味。它与文人趣味结合后，就形成一种追高格、求雅致的艺术追求。当代如果强调水墨的“开新”仍要“借古”，文人的修养就构成其内在品格。一旦进入视觉呈现的时候，艺术家本人的文化积淀就会发生潜移默化的作用，在今天的画展当中我们发现了这种追求。所以说，有高格的水墨所求之绘画精神，乃为文人的“生命精神”，从而呈现文人自我的生命与万物的生命之“化合”情怀与“契合”情愫，当然不同的艺术家所能达及的境界各有分别了。

　　三说“绘画生活”。我觉得本次展览就是一次“生活美学”的艺术呈现，这次画展主题有“古色今香”四个字，而生活本身才是“活色生香”的!我倡导“生活美学”已有十多年了，按照这种美学原则，中国传统艺术本为回归生活的“大艺术”，而不是西方那种用于展示的“小艺术”。这次展览的艺术家也在水墨艺术与“生活美学”之间进行了新的勾连与嫁接，这是可贵的“找寻本根”之探索。我们都知道，文人绘画作为文人余兴的产物，乃文人生活自然性的流露，雅兴在创作时就十分重要。此种讲求趣味化和诗意性的艺术，就不是那种博物馆的绘画，脱离了原初生活语境，观画时画不动而人动，此乃西化艺术展示的缺陷。今天展览的地方，本身是一个“生活美学”的空间。我们所在的艺王府，使得艺术与背景得以深度融合了起来，这就把画再放回了生活之中，放回到文脉之中。对于这次“雅集式”的展览或者“展览式”的雅集，我应该在微信里写上四句：“钱塘第一井处，中韩八家齐聚;弄潮水墨山川，古色融入今香!”其实，中国人不仅是“观画”，更多是“读画”，乃至于“入画”，这样返回生活的艺术，复归传统的艺术，才是“活的艺术”。

　　最后说“绘画地域性”。中国水墨是一种“说方言”的艺术，方言就不是普通话，而是有地域特色的。实际上，艺术本身真是没有“世界语”的，也是没有“普通话”的，越世界化就越普通、越无味，唯有民族的方可能成为世界的、全球的。当然，说艺术是语言也是一种“隐喻”，而说艺术为方言，则是认定艺术的根基就在艺术家生长的土壤里面，必须深深地脚踏在土地里面。恰恰是这种地方性的生存，使得他们在选择物象、图绘景色、把握分寸和审美取向上，都各具本地的特色。在李朝时代，韩国人就有“真景山水画”的观念与创作，涌现出了郑鄯等一批真景画家，因为他们研习中国山水只是从画谱上来的而未见本土风貌，所以要求水墨要呈现韩国的真山真水，如金弘道所描绘金刚山图就相当“写真”。这是个例证，而中国文化内部，地域特色更是丰富，南北之间、中原与边疆之间、江南内部，都出现了纷呈的文化格局。“用方言”来言说、来叙事的各种方式，在今天的画展当中我们也得见了。

　　目前，国际上人士整体上认同中国水墨还比较难，因为他们没有能理解中国画的整体语境。这倒不用我们自己说，詹姆斯·埃尔金斯就称中国水墨的特质是必有“深厚的历史指涉”，也就是historical depth of reference，不深入中国文化语境就难以根本理解中国水墨。所以说，中国水墨的推广道路还很长，中国水墨本身的“泛化”还需要长时间的积淀，还需要长期的东西文化之间的融合与交流，目前还只是“东方泛白”。回到前面提到的“新的中国性”难题，中国水墨就此肩负着历史责任，如何创生出一种既具“中国性”又有“全球”的当代水墨艺术呢?我始终认定，“新的中国性”呈现，并不是“为中国”而中国，恰恰是可以同时具备“全球性”的，也就是在中西之间形成“视界融合”。用美国人大卫·布鲁贝克接着我的话来讲那就是：如何确证一件作品对于全球艺术做出了本真的中国贡献呢?这才是大问题所在，同时也期待能为当代中国水墨艺术提供出一套相匹配的“当代中国艺术理论”。

　　总之，如何呈现“新的中国性”，打通中西，这是青年一代中国艺术家所面临的挑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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